轉眼月餘，拂煙漸漸適應了莫府的生活，而每到夜晚，總會被雲芝幾人痛打，身上各處的傷痛讓她坐立不安。濕漉漉的被子蓋在身上很是難受，雲瑤依舊會偷偷將自己的被子拿給她蓋。

時間久了，拂煙挨打的次數也慢慢少了！許是這些人覺得拂煙被打，不聲不響，久了也就無趣了。

而今晚卻有些不一樣，雲瑤發高燒，迷迷糊糊一直說著胡話，裹著被子依舊冷的瑟瑟發抖。雲瑤是南院的丫鬟，平日裏只負責打掃。如果一直這樣燒下去，明天別說幹活，恐怕床都起不了！

拂煙打來了涼水，用毛巾冷敷頭部替雲瑤降溫，可雲瑤高燒一直不退，漸漸的胡話也不說了，而是整個人都昏迷了過去。

拂煙摸了摸她的身子，已是極燙。只能懇求著雲芝，“快去找大夫，這樣下去，她會燒死的！”

“哼！大夫？”雲芝有些好笑，“這大晚上的，別說大夫了，就是這莫府大門你都別想出去！況且哪有這麽容易就燒死，你以為你是什麽千金之軀麽？”

“死丫頭，還敢睡床上，萬一傳染給別人怎麽辦！快起來，別給我裝死！”一旁的雲蘭說著就去拉扯雲瑤身上的被子，這一拉扯力道太大，把拂煙替雲瑤冷敷的毛巾一並帶落在地。

雲芝急忙指使著屋裏另外幾個丫頭，將雲瑤擡到了地上，只怕會被病痛染身！

“她已經這樣了，怎麽可以讓她睡在地上？”拂煙有些氣憤，可隨之招來的是雲芝狠狠的一巴掌。

“你都說了，她都這樣了，難道她一個人生病不夠，還要我們陪著一起嗎？大家都病了，這莫府的事情是不是你一個人能全部包攬？”

這話讓拂煙的心裏一涼，弱肉強食在這一刻她才真的明白。任何損害到自己利益的事情，誰都不願意插手！而不管莫洪川是如何清廉如何忠心，這高墻院內哪裏都少不了欺淩弱小的事情發生。沒有陰謀詭計謀人性命已經是難得了！

但人性呢？在這個世界裏，人性卻是如此的不堪一擊！朝夕相處，卻依舊可以這樣冷漠無情。拂煙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冷靜，而此時此刻，她差一點就忍不住了！

在這裏，沒有人會因為一個人的生死去難過，沒有人會因為一個人的生死就放下了自己的生活，即便是這莫府，依舊是冰冷的，冰冷的毫無人情味可言。

沒有大夫，那這若大的莫府總該備有各類藥物吧！她不信，翻遍整個莫府都找不到一味藥來。

趁著天黑，拂煙將雲瑤安置在平日裏自己休息的地方，然後推門出去。動作極輕，為了不惹些不必要的麻煩，她特意從院子小徑穿插過去。

後院連著廚房自然沒有藥物，莫府各主子的房內應該也沒有。最有可能的應該就是書房！東院的書房是莫洪川的，那裏怕是有著很多軍事機密，時常有人把守，去那找藥有些費力。而南院的書房是莫非的，這人一向喜靜，那裏應該沒有什麽人把守。

一路摸索著，向著南院走去，下腳輕，動作快，提著勁氣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南院外。

院子門口只有兩個守夜的家丁，院子裏面漆黑一片，拂煙小心翼翼的靠近！好在這裏的院墻修的不高，拂煙的身手剛好可以毫不費力從墻外翻越而過。

莫府的修建規格統一，臥房都修在坐北朝南之向，對面的一處是各院偏廳，偏廳右側的那間就是書房。

拂煙不敢走正門，怕驚動到守夜的家丁，只得繞到屋後的窗口，悄悄推開了窗戶翻了進去。從懷裏摸出個火折子，點燃，屋裏瞬間就亮堂起來。

桌上點著檀香，面前是一整排的書架，桌案上有一張紙，紙上的字跡雋永，蒼勁有力，她也學過毛筆字，卻沒法寫得這麽好看。

書架下面有個暗格，卻不知道如何打開。仔細研究了片刻，發現是被人鎖上了。鎖孔不是一般的表面可見，而是鑲在了暗格背後。開鎖難不倒她，前世的時候，什麽覆雜的鎖她都能開，如今這個算是簡單的了。

她隨手從頭上抽出木簪，黑發及腰，精致的小臉在火光的照應中，漸漸顯出了女兒家的柔美姿態。

木簪在鎖孔中扭動幾番，她卻是皺了眉。這鎖芯造的奇特，無論你將木簪向哪個方向都能轉動，可卻是找不到挑開鎖芯的缺口。她試了幾次，都對不上缺口的位置。

難道這鎖是和力道有關的？

拂煙又試了幾次，最後大力的轉動了木簪，在裏面左右挑動，終於找到了挑開鎖芯之處！啪的一聲脆響，暗格就彈了出來。

可惜，她還沒來得及看清裏面的東西，一個黑影猛然襲來，勁風將火折子帶熄，黑暗中，她連退數步，後背已經抵在了墻邊。這人對地形熟悉，似乎每個位置都拿捏的十分準確，出手的速度如閃電般迅捷，一掌照著面門而來。

風帶起拂煙額前碎發，她側頭躲過，一手拉住伸過來的手腕，一手也開始進攻。

來人似乎沒有用盡全力，倒像是在試探！

兩只手在黑暗之中交錯相抵了十多招，最後雙雙握住。一人拿捏住一只手的命門，只要那人稍稍用力，拂煙也同樣用力捏下。

相持了片刻，黑暗中的人冷冷開口，“你到底是什麽人？你進莫府有什麽目的？”

拂煙這才聽出，這聲音原是莫非！這人難道一直都在書房嗎？在書房還不點燈，這人難不成還有什麽特殊習性？

“說，你想要從莫府得到什麽？”莫非的手又加重了力道，血脈被狠狠按壓，本就是斷過經脈的舊患，被他這樣一捏，拂煙的整條胳膊都供血不足，開始麻木。

而這一捏，莫非也感覺到了異樣。手上清晰的觸感下，似乎是一道傷痕，這傷痕太深，以至於他捏起來的手感十分怪異！

“我只是想要找藥！”

“什麽藥？”

“能退燒的！”

莫非將信將疑，拂煙已經松開了手，聲音中略帶著懇求，“雲瑤一直高燒不退，她是南院的丫鬟，公子應該知道！只是這晚上，拂煙不得出這莫府找大夫，便想尋些藥物。”

“那你為何要來南院！”

“老爺的書房守衛人多，我怕會驚動更多的人！夫人和小姐的房中沒有備著藥物，去了也是空手而回。去莫府藥庫取藥，需要向管家報備，此刻除了守夜家丁，其餘人都已睡下，自然不會理會！所以，所以拂煙鬥膽來南院書房找藥！”

話說了半響，莫非才冷笑哼道，“你倒是誠實，也盤算的仔細！我常在書房夜讀，時間久了便習慣了在書房過夜！”

拂煙看到桌案之後的一張軟榻，這才反應過來。原來他是在書房睡下了，自己剛剛太過莽撞，竟沒發覺。看來以後行事，還須更加小心些才是！

莫非轉身，點燃了桌上的燭臺，光亮再次籠罩在房中，面前披著頭發的拂煙，與光影搖曳下的身影重合，好像夢裏的仙子一般好看。

定定看了片刻，目光移到少女的手中，依舊冰冷著語氣，沒有太多起伏，“看來這暗格該換鎖了！”

接著從書桌的一側小木盒中取出一支白瓷瓶，扔給了拂煙。

“每晚服用，三日即可！明日讓雲湘替她！”

拂煙道了聲謝，也不敢在多做停留，走到窗戶邊正準備如來時一樣，翻身而過，身後人又開了口，“這樣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，值得嗎？這天下間，生死有時候不是這一瓶藥就能救的了的！”

拂煙不明白，他這話的意思，人卻已經到了院外。雲瑤對她算是有恩，這樣應該就是值得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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